「春風方袞袞,春雨亦疎疎,江南二三月,好花無處無,看花不知疲,飮酒須百壺,明朝酒重載,紅雨落紛敷。」
這是元、張端:《和楊孟載種花五味》,看花詩,所謂「江南二三月」,正相當於故都北平三四月,亦正是賞花季節。《帝京景物略》楊修齢侍御遊海淀園詩:
燕地三四月,江南二月時,物色淹春寒,此時花妍淒。
北平三四月間,牡丹芍藥相繼開放,社稷壇中山公園和北平白紙坊崇效寺,各擁有牡丹佳種,姚黃魏紫之外並有黑色異種牡丹,毎逢牡丹花開,遊人如織。
北平宅第皆僱有花匠,稱爲「花把式」,四時養花。以花爲業者多在右安門外八里之豐台,前後十八村,泉甘土沃,最宜養花。淸、潘榮陛撰《帝京歲時紀盛》謂:
京都花木之盛,惟豐台芍藥甲天下。舊傳揚州劉貢父譜三十一品,孔常父譜三十三品,王通叟譜三十九品,亦云瑰麗之觀矣。今揚州遺種絕少,而京師豐台,於四月間連畦接畛,倚擔市者日萬餘莖。遊覽之人輪轂相望。惜無好事者圖而譜之。如「宮綿紅」、「醉仙顏」、「白玉帶」、「醉楊妃」等類,雖重樓牡丹亦難爲比。右安門外十里草橋,居人以種花爲業,冬則蘊火暄之,十月中牡丹已進御矣。
故宮博物院珍藏十二月令圖,四月景,畫中遍植牡丹及玉蘭,並置水閣華堂,水閣臨水而建,華堂牡丹盛開,時値細雨濛濛,湖水泛起微波,水中半露湖石,石上成對錦鷄,一片玉堂富貴景色。
水閣爲木造,分上下兩層,樓下有二人倚窗觀賞雨景;樓上則有書僮收拾書棹及文房用具。水閣對面爲三楹華堂並有廻廊,華堂窗已卸下,前有天然石塊砌成台階。華堂水閣之間,架一木橋,木橋上有頭戴風帽身著斗篷者正走向華堂,後隨一僮僕爲之張傘,另一隨行者也撐一傘,與張傘僮僕且行且談。
水閣之前,有二頭戴斗笠者合力抬一黑漆圓籠,亦向木橋而來。此時對面華堂內,已有五位高士,另有僮僕整理棹案,五位高士相談頗歡洽,此情此景似爲賞花雅集,黑漆圓籠中,或爲雅集所備之茶點酒食。
賞花爲文人雅士之癖好,明人袁宏道撰《瓶史》謂:
余觀世上,語言無味面目可憎之人,皆無癖之人耳,若眞有所癖,將沉緬酣溺性命以之,何暇及錢奴宦賈之事,古之負花癖者,聞人談一異花,雖深谷峻嶺不憚蹶蹕而從之。
袁宏道以爲賞花旣是雅事,必須愼選時地,《瓶史》十一:「淸賞篇」謂:
夫賞花有地有時,不得其時而漫然,命客皆爲唐突,寒花宜初雪、宜雪霽、宜新月、宜暖房。溫花宜晴日、宜輕寒、宜華堂。暑花宜雨後、宜快風、宜佳木蔭、宜竹下、宜水閣。涼花宜爽月、宜夕陽、宜空階、宜苔徑、宜古籐巉石邊。若不論風日,不擇佳地,神氣散緩了不相
屬,此與妓舍酒館中花何異哉。
十二月令圖對於佈局構圖多分三部,即前廳、後院、郊外,四月景亦復如此,水閣華堂屬前廳部分,水閣以後則屬後院是爲內宅。
兩座圓形「月亮門」,爲內宅院門,一通水閣,一通湖邊碼頭,碼頭停有船隻,可由此處登舟。畫中正有二女士, 一持傘,一捧盒,自碼頭登岸欲進入「月亮門」。
後院牡丹玉蘭亦盛開,一座重簷「勾連搭」式二層樓房,當爲女眷居所,樓上亦將窗卸下,樓中數位女士或坐或立相互談論,案上置花瓶,瓶中供養牡丹。
郊外遠處一片桑園,間有茅舍水閣,採桑婦女遇雨,以衣袖障雨而行。
畫中盛開牡丹,紅紫黄白諸色,據云牡丹若以芍藥根接之、可繁滋百種。唐、郭橐駝《種樹書》載:
凡接牡丹,須令人看視之如一,接活者,逐歲有花,如初接不活,削去再接,只當年有花。牡丹花上穴如針孔,乃蠱所藏處,花工謂之氣倉,以大針點硫黄末針之,蟲乃死,以百歩草塞之。
台灣氣候,不適宜種植牡丹,故不多見,曾記得故宮博物院之至善園,擧行一次牡丹展覽,哄動一時。




原文刊於故宮文物月刊第50期,1987年5月出版。
奉台博文字第1060000657號書函同意轉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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