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念老爹 - 吳文彬: 花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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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3月3日星期五

萱花的畫法與欣賞

每年五月份的第二個星期天是母親節，對於一向崇尚孝道的中國人，其實很早便有象徵母親旳花卉，那就是萱花。在沒有談萱花的畫法和欣賞萱花名作之前，似乎應該先把萱花氣徵母親的緣由說明一下。

中國古代家庭成員居室各有固定處所，婦女們常居處所稱爲〝北堂〞，因此有人稱一般婦女爲〝堂客〞，稱母親爲〝高堂〞，尊稱別人母親爲〝令堂〞。萱花也作蘐花，古人稱萱草爲忘憂草。成年男人爲了事業，常常奔波勞碌，不能按時回家問候母親，萱花既然稱爲忘憂草，就種植一些萱花，讓母親忘却憂煩，也是象徵性的對母親的一種安慰。北堂幽陰適合種植萱花，因此母親亦稱爲〝萱堂〞。

萱花代表母親對兒女的思念，是有悠久歷史的。釋法祥有一首題春暉堂詩很能發人深省：〝寸草雖有心，豈能報春暉，丈夫雖有志，不如守庭闈。萱草繞砌開，乳鳥繞林處，堂上白頭母，手縫遊子衣。〞

國畫中萱花，常利用它作爲初學花卉的敎材，因爲它的花和葉造型比較單純，容易把握。清代畫家鄒一桂撰《小山畫譜》說：〝萱，草本，大而重葉者爲鳳頭萱，葉如帶，闊寸許，環折垂地，穟高二三尺，頂分枝，著花多者八九朵，蕊長，將開時如黃鵠嘴，對節生，瓣金黃色，分心，反瓣帶青色，鬚六莖，從小瓣内矗出，中青莖一較長，無蒂微苞。早瓣者，花六出，葉稍狭。一種蜜色早瓣小葉更紅，爲金絲萱，頗香，鬚亦六出。〞

民國初年畫家馬駘編畫百花寫生譜說：〝萱花一名忘憂，又名宜男，似鹿葱其葉長知帶，苞生莖無附枝，繁萼攢連，花初發如黃鵠嘴，開則六出，色有黃白紅紫數種，惟黃色如密者清香，而鳳頭萱一種尤佳。〞

一般畫萱花，勾勒定型之後，花瓣先用洋紅染，作爲底色，然後再用硃膘（橘黃色）加染。民國初年名畫家金北樓曽講過萱花著色的方法：〝萱花別有一種金紅之色，在硃砂籐黃之間，蓋硃砂無此黃，而藤黃又無此紅，畫家敷色，每難得似，勢非雄黃不可雄黃石質亦名雄精，佳者值亦甚昂，用法與石青石綠同，當花之初畫也，先用粉敷出花朵花瓣，再用藤黃淡染之，然後用雄黃，雄黃之後，復用洋紅，則甚鮮豔迴異尋常，與真花相等矣〞。北樓先生這些話都錄入畫學講義之中，同好不妨一試。

萱花葉雖然簡單，但亦要翻轉得勢，葉固然以花青加入藤黃調爲綠色卽可，綠色之後猶須加染石綠，再勾平行葉筋。

明代畫花卉名家孫漫士所作萱花百合册頁，萱花葉綠色之後有石綠，石綠之後更加上石青，格外顯得厚重，花的部分可以看出是敷有白粉再用藤黃染，但未如北樓先生所說以雄黃染。

另一扇面爲筆者同窗習畫學長王喦，所繪贈者，時爲民國三十五年，抗戰勝利不久所畫，王兄淪陷大陸至今不明下落，扇面繪蜀葵萱花旁一山鵲，摺扇於來台灣途中破損，後裱成册頁，從未示人，談到萱花想到此一冊頁，提供鑒賞。

原文刊於豐年社農業週刊民國七十三年五月十四日，第十卷第十九期，第十八頁。

1984/5/14

2017年3月2日星期四

處處聞啼鳥 - 漫談畫鳥

形容一個美好的居住環境，我們常用鳥語花香四個字，在我們的庭院陽台除了姹紫嫣紅的四時不謝的花卉之外，若是再有陣陣鳥鳴，眞可以比美世外桃源了。有人願意起個大早，去提著畫眉籠溜鳥，也有人飼養了鸚鵡、八哥，教學人語，晨間暮日爭食麻雀在庭院跳躍，看那種充滿活力的情形，實在令人興奮。人們愛鳥，有的不惜重資建造鳥園，飼養珍禽。喜歡美術的朋友，鳥也是最好的畫題，在中國繪畫裡鳥稱作翎毛，所謂翎毛，是包括所有的卵生禽鳥，我們以處處聞啼鳥爲題，作一次翎毛畫法的漫談。

在沒有開始談論畫法之前，我們先把中國繪畫中的翎毛，分作兩大類，一類屬於山禽、嘴短、尾長、善鳴，一類屬於水禽、嘴長、尾短，善漁。

山禽之中入畫的很多如：喜鵲、黃鶯、杜鵑、八哥、畫眉、燕子等等。水禽之中入畫的也有很多種如：長嘴長腿可以涉水的仙鶴、鷺鷥，脚上有蹼的可以游水的鴨、鵝、鴛鴦等等，水禽之中翠烏是標準的嘴長尾短捕魚能手，羽毛色彩美麗最宜入畫。

翎毛在中國傳統的畫法，先畫嘴的中線，再畫上嘴和下嘴、點鼻，再順著嘴的中線畫眼晴，再畫額頭、頸、胸、腹，整個鳥的輪廓鉤出來，再加翅，尾，最後畫腿和爪。

這是傳統的畫鳥次序，從前有人編了一套口訣說：翎毛先畫嘴，眼照唇上安，留眼描頭額，接腮寫背肩，半環大小點，破鏡短長尖，細細梢翎出，徐徐小尾填，羽毛翅脊後，胸肚腿肫前，臨了才添脚，踏枝或展拳。

山林景色，花卉盆栽，容易寫生，惟獨翎毛禽鳥動作較快，不易捉摸，對鳥寫生比較困難，因此畫烏要多多觀察默記，記憶鳥的姿態，然後用默寫方式來鈎取輪廊外形作爲草稿，鳥不離蛋形，添畫首尾，加上翅足，就是一隻完整的鳥形，我們不妨就以卵形作爲鳥的形態基礎來練習。

對於畫鳥有了基本概念之後，我們選擇幾種具有代表性的山禽和水禽，分別說明：

喜鵲：頭、胸、翼、尾，都是黑色，並且閃有藍色光輝，背爲藍色，嘴脚都是黑色，爪力很强，善於踏枝，鳴聲高亢爽亮，一般人認為喜鵲鳴聲將有喜事臨門，喜鵲成為繪畫好題材。

八哥：鸚鵡之俗稱，全體俱黑，兩翼有白點，嘴與爪爲金黃色，畫時用濃墨大筆兩翼白點須留出。嘴上有毛一叢為八哥鳥之特徵，與烏鴉不同之處。

燕子：屬於候鳥，春夏之季到北方，秋冬之季在南方，飛行速度快，善於捕捉飛蟲，燕子體形美麗，上身褐黑帶有紫色閃光，尾長成剪狀，胸前有絳紅色羽毛，胸下為白色羽毛。

黃鶯：又名黃鸝，全身黃色，兩翼飛羽和尾羽是黑色，頭部有黑斑，從嘴到眼延至後腦，色彩鮮明，叫聲美妙。

鷺鷥：又名白鷺，全身白色羽毛，頭上有長翎，善於涉水，嘴長尾短，休息時將一腿蜷在胸間，飛行姿式優美。

仙鶴：仙鶴姿態站立和飛行都很美妙，喜在淺水涉行，白鶴全身羽毛白色，有寬大黑色尾羽，鶴頭頂紅色，名為丹頂鶴，嘴、頸、脚均長，鳴聲高朗。

野鴨：鴨之同種，翅强有力，善於飛翔，嘴扁平，足短有蹼也可以浮水。

翠鳥：又名魚狗，大如燕子，嘴和翅特長，足短尾短，嘴與足具為紅色，背爲青綠色，腹紅黃色，常悽水畔，捕食小魚，其翠綠色羽毛非常美麗。

原文刊於豐年社農業週刊民國七十三年一月二日，第十卷第一期，第十六頁。

1984/1/2

對花寫照活色生香

從台北市假日花市的人潮，我們不難想像，現代家庭對於花卉有著普遍的愛好，每個家庭的庭院或陽台，總少不了擺設幾盆花卉，經過灌溉綻開花朵，給人們帶來無限的喜悅和興奮，這時你可能拿起相機為它拍張照片，照片只能把它的形象一絲不變的納入鏡頭，如果你有興趣作一次對花寫照，那就有不同的感受了。

在中國繪畫中，花卉是最適合於寫生的了，只要準備一枝筆，一些圖畫紙和橡皮擦就可以了。

在沒有作花卉寫生之前，我們先把中國繪畫中的花卉畫法大致作一介紹，中國繪畫中花卉畫法，大致分爲三種類型：第一種是以鈎勒為主，就是先用淡墨鈎出花卉的輪廊再著色，著色之後，再用較深顏色再鈎勒一遍，具有生動明快的效果。另一種是用濃墨鈎勒再填入色彩，填入的颜色要色不侵墨，顏色填入要暈染濃淡，但不得侵犯鈎勒的線條。第二種是不用鈎勒，直接用色彩或水墨作畫，所有的枝梗、花葉，都不用線條鈎勒，這種稱之為沒骨花卉。第三種是综合畫法，花用鈎勒畫法先用線條鈎好再著色，葉子不用鈎勒，直接點染，用沒骨畫法，這種稱之為鈎花點葉的畫法。

從事花卉寫生，採用鈎勒線條的畫法最為適宜，這種也稱為雙鈎畫法，是完全利用線條表現的一種畫法，我們現在就來探討這種畫法。

首先談如何重枝梗，花卉的枝梗有木本和草本的分別，木本枝梗堅硬蒼老如：山茶花、梅花；草本枝梗柔嫩纖秀如：劍蘭、萱花。枝梗的鈎勒，用筆不妨略重，運筆要稍慢，墨色亦較濃，大型枝梗更需要有適當的皴染來顯示枝梗的表皮。

畫花，不論花朵大小，先重花瓣，後點花蕊，花瓣質薄，鈎勒花瓣的線條，用筆要活潑輕巧，筆法要細潤，白色花瓣，墨色亦要淡，深色花瓣，墨色需要濃，同花朵花瓣，要内重外輕，内瓣色深，外瓣色淡，已殘花朵色褪，正開放的色鮮，未開放的色濃。

俗語說：好花需要綠葉扶持，所謂：嬌紅掩映，重綠交加，葉有助於帯露迎風之勢，一幅成功的花卉，是要依靠葉來貫串花和枝梗之間。花卉葉有尖葉如百合花，雞冠花葉；園葉如荷葉，玉簪；長葉如水仙，萱草；岐縈如菊花，秋葵。畫葉先鈎勒邊線再鈎葉脈，並且要鈎出葉的反正面和葉的轉折關係。

對於花卉的畫法略有概念之後，在準備作畫之前應先作一次仔細觀察，選擇適當位置作畫，先用鉛筆輕描淡寫鈎出花、葉、枝梗各部位的輪廓，然後就此一輪廓仍用鉛筆採用頓挫轉折的筆法鈎出線條，不必加陰影，作成白描畫稿，再作仔細觀察並加以修剪，使其符合構圖章法，去蕪存菁，顯現畫趣。

鉛筆畫稿完成之後，再用毛筆進行勾勒，寫出一枝一葉的形象，並且要利用毛筆線條筆法起伏頓挫來表現出花卉的厚薄，動静，凹凸的質感。

花卉的寫生練習，最初不妨先選擇長線條如：劍蘭、萱花、水仙、美人蕉之類花卉，可以鍛練執筆的腕力。

由寫生所得到的素材，再加以取捨，重新組合，成為一幅更完美的繪畫，經過修剪取捨重新組合的繪畫，在意境上畫趣上，都比眞實的照片更完美。

我們只需利用簡單的工具，對花寫照，運用中國毛筆作成的線條，勁力圓潤，生動飛舞，具有質感和量感的毛筆線條，可以達到活色生香的境界，絶非過甚其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