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陳兆復著《中國畫研究》第一章:「如何研究中國畫」談到:
一些作品不能充份發揮中國的特點,而著意去模仿西洋的畫法,所謂「國畫往油畫靠,油畫往照片靠」。 …
在現代美術史上,中國革新問題,是一件有重要意義的大事,也是「五四」以來新文化革命的一個方面,當時許多進步畫家投入了這個改革運動。…
他們認為中國畫的特點僅僅在於工具。具體的說:凡是運用中國毛筆,中國的墨,中國的顏料和在中國的宣紙或絹上畫就是中國畫。他們不承認,不知道,或不願意知道中國畫有其特殊的藝術規律。既使有,他們也認為是很不好的,不科學的,不符合新時代的要求的,應該以西洋繪畫的「科學的寓實方法」來改造它。這種意見實際上是要以西洋畫代替中國畫,從而取銷了中國畫。
閲讀1998年10月8 、 9兩日聯合報刊載了大陸海協會會長汪道涵先生一篇演講詞,講題是「東亞文明與世界潮流」有這樣一段話:
在十九世紀,中國人稱西方為「泰西」,西方人稱中國及其近鄰為「遠東」,泰西和遠東,都表達了一種遙遠感;既存在著空間上的距離,也顯現了文化上的距離。然而,借助於工業革命之後所獲得的物質力量,西方人能夠跨越遙遠,把自己的文明帶到東方,在這個過程裡,英國人艦隊打開了中國的藩籬,美國人的艦隊打開了日本藩籬,東西文明交往是以衝撞和衝突為起點的。而後,是古老的東方在形勢的壓力下奮起直追,開始了近代化和走向近代化。半個多世紀裡,中國人從洋務運動以「借法自強」,帶著被侵略的創痛,接受了一部份西方文明,隨由洋務而維新,由維新而革命,在變法圖存的宗旨下接受了越來越多的西方文明,與之相伴隨的則是傳統文化的暗淡和褪色。
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首開洋務的那一代人心懷「中體西用」,他們接受西方文明,而意在取新衛舊。但時至二十世紀前期,歐風美雨咄咄東來,中國所成長的另一代人中,又出現了「全盤西化」的議論和追求,這個過程,在近代日本則表現為最初的「和魂洋才」至「脫亞人歐」,真實的紀錄了東亞民族在走向現代化的時候,曾經經過的心路歷程。其中包含著侵略者壓力下產生的苦痛,以及由苦痛產生的急迫,由急迫產生的偏斜。
西方人最先完成工業革命,並在工業革命引發的社會變遷中實現了現代化。因此從十九世紀中葉開始的一百多年裡,現代化與西方文明常常交纏在一起,不容易剝離;由此產生了西方人的歐洲中心主義,在東方人中產生了現代化等同於西方化的錯覺。
東亞民族在走向現代化所產生的偏斜認為「全盤西化」就是現代化,這種錯覺迷漫了當時的社會。
國畫是因為清末畫壇陳陳相因,相互臨摹,了無生氣,才有改革國畫之議,認為國畫必須借用西洋畫法來改革,這也是一種錯覺。果然抗戰勝利之後北平藝專解聘國畫教授,終於取銷了國畫課程也停止了國畫系。「文革」國畫被戴上「反革命」的帽子。國畫家人人自危,個個禁若寒蟬,國畫已視為「反動」了 ,那還有人敢談國畫改革。
美術學院要訓練為「工農兵服務」的美術人才,作品要集體創作,不能由畫家獨自落款簽名。畫連環圖,畫小人書,畫年畫,為勞模畫像。山水人物,翎毛花卉,都是反革命,沒有人敢畫了。
改革開放了,大家又拾起毛筆畫國畫,中不中西不西,南腔北調,各式各樣的中國畫應運而生,由於字畫拍賣,傳統的老畫拍出了高價,大家又重視傳統,研究傳統,當初認為傳統國畫不科學,高呼國畫改革的人,今日安在?如今又回到原地踏步,浪費了將近一個世紀的光陰,我們不禁要問:這究竟是怎麼啦?
-- 原文刊於工筆畫學刊第四卷二期,1999年4月1日。老爹以艾民之筆名發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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