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初年的「五四運動」主張事事要科學化,有人認為傳統國畫不科學,極需要改革,也有人認為要用西畫技法改革國畫,更有人迫不急待起身去歐洲學習西法,用它來改革國畫。
國內的畫家對改革國畫認為要從國畫本身尋求改革之道,首先利用退還的庚子賠款的一部份成立了「中國畫學研究會」。除了進行國際學術交流之外,設立博物館,要畫家見到歷代名家的真蹟。
此時溥儀仍住在紫禁城內,歷代名畫為清官所有。隨著午門三殿開放首先成立「古物陳列所」,承德避署山莊收藏的文物很多,運回北京在武英殿公開展出,並成立「國畫研究所」。這一連串的措施,對改革國畫的效益,遠大於去歐洲求取西法。
「中國畫學研究會」的會長金北樓不幸病逝之後由金潛庵先生繼承父志成立「湖社畫會」陳少梅先生就是湖社成員之一,啟功先生撰寫陳少梅畫集序說道:
陳少梅先生諱雲(章+鳥),以字行,湖南衡山人,父梅生先生諱嘉言,是清代的翰林,少梅自幼即受到很深的文化教養,年稍長,喜繪畫,從老畫師金北樓先生學,蒙贈昇湖的別號,為北樓先生最晚的弟子,畫詣在同門中卓犖無少遜色,我比少梅先生雖僅小兩歲,但學畫時望先生的作品,已如前輩名家,可見他成就之早。
先生畫,早年工人物,後多作山水,下筆便沉著爽利,這無法不說是出自天然。學宋派山水,較豪放的似栽進吳偉一路,但邊幅修潔,刪略他們那種粗獷的習氣,細筆的似周臣、唐寅兩家,又能在瀟灑中不失精密嚴格的法度。
他題畫的書法著字不多,而筆筆耐人尋味,足與畫筆的氣息相映發。元代畫家倪瓚,書法學六朝人,僻澀中獨具古媚風格,後世相惲壽平,價漸江等都曾學過他,並不十分相似,足證不易模似。少梅先生學倪氏的書法,則真可說搔著癢處,令人驚奇而又喜愛,並不在他的畫法之下。
少梅先生平生絕大部份時間是在天津教畫賣畫,在許多次展覽會中出品,無不深受好評。曾任美術家協會的主席,這已是他逝世一年前的事。
一九五四年九月先生來北京不久,一天他懷中帶了兩個乾饅頭向老母問安,自說已用過了飯,不意就在老母面前突然倒下。先生生於一九〇九年,這時僅有四十五歲。最可惜是全國解放後,祖國文化藝術走向繁榮的時刻,這位在藝術上極有成就,在年齡上前途無限的畫家,竟無法更多的貢獻他的才能和力量了,這又豈是陳少梅先生個人的不幸而已呢!
這篇序文是一九八三年寫的,我們讀過之後心有戚戚之餘,再來回顧湖社畫會對改革國畫的努力,是以維護國粹為宗旨,為甚麼維護國粹是要從中找尋新知,正如張朝輝著《湖社始末及其評價》一文中說
誠然,湖社是以維護國粹為宗旨的,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,因為每一位畫家的興趣、愛好、氣質、秉性的不同,對於傳統國粹的理解和認識存在著相當大的差異。盡管他們大都對宋元明清的繪畫進行過較為認真的研究和臨摹,但最終他們能找到與自身特點相吻合的傳統,並不在不同程度上使傳統繪畫有了新的發展,如:胡佩衡結合了西洋繪畫技巧創作山水畫,陳師曾以傳統工具和筆墨技巧描寫北京的世俗生活,陳少梅探索傳統筆墨新的表現技巧。
稍後許多畫家都嘗試以寫生來加強國畫的表現力和清新格調,創作出一批迥然有異於清末陳陳相因的摹古之作的繪畫。因此盡管湖社以維護傳統自居,但許多優秀的畫家並未停留在摹古擬古的階段,而是力圖突破前人藩籬而有所創造。
前文談到陳少梅探索傳統筆墨新的表現技巧,這種「推陳出新」「溫故知新」方式正是國畫改革之道,而不是強以西畫技法套入國畫。我們可以從陳少梅五十年代的作品「江南春」,「浴牛圖」,「小孤山」,「燕山秋色」,「頤和圃玉琴峽」,用傳統筆墨寫出富有時代新意的作品。
陳夫人馮忠蓮女士早年畢業於北京輔仁大學美術系,也是一位對傳統工筆研究有素的畫家,更是一位臨摹複製古畫的專家,在五十年代末期為了保護文物,北京故宮博物院就計畫摹製古書畫,將大批的歷代書法名畫摹製副本,用這些摹製的書畫代替原本展出。
馮忠蓮女士為北京故宮臨摹了張擇端《清明上河圖》宋徽宗臨張萱《虢國夫人遊春圖》袁耀《萬松疊翠》累積經驗寫成一本《古書畫副本摹製技術〉。
早年曾與陳少梅先生習畫向道的人很多,曾在吉林藝術學院任教的孫天牧先生,就是其中的一位,曾出版《孫天牧北派山水畫譜》對陳少梅先生用筆用墨的要領,有很詳細的詮釋,有助於陳氏畫法的流傅
。
在台灣已故女畫家吳詠香教授早年在國立北平藝專畢業,進入藝專之前即從陳少梅先生習畫。
近年逝世於香港唐石霞女士,為滿清皇室遺族,民國以後居宮內陪伴太妃。留居天津時也曾問藝於陳少梅先生,晚年在香港教授滿文,生前遺囑將其作品捐贈台灣省立美術館,其中一幅青綠山水即臨摹陳氏之作。
現居大陸唐山市索又靖先生工書善畫並擅長篆刻藝術,也曾向陳少梅先生請益,特別撰寫了一篇《習畫體會》回憶當時習畫情形,交《工筆畫》刊出,希望對陳先生有更多認識與瞭解。
--原文刊於工筆畫學刊第四卷二期,1999年4月1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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