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爹2006年在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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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12月26日 星期一

王道中畫集讀後有感

王道中先生擅畫牡丹,對本刊讀者而言並不陌生,《工筆畫雜誌》從四卷三期起開始連載王道中先生大作《工筆牡丹的畫法》,至六卷三期連載完畢。

王道中先生最近聚集歷年作品,編成《王道中畫集》,由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出版,全集共有一百七十頁,容納繪畫一百六十三幅,書法四幅,可謂洋洋大觀,畫作大部份是牡丹,他在1962年所作的幅題名為《牡丹園》的畫上題字說明師承于非闇和田世光兩位老師,對於牡丹的執愛以至廢寢忘食地步,他說:

余自幼愛畫,入美院,親得于非闇、田世光教誨,初獲畫徑,朝夕摹寫,終日不倦,每歲暮春,首都牡丹盛開之際,晨昏學蜂習蝶,迷醉園中,繪其形;領其神,察其姿;寫其色,記其名;求其本,戀依其間,終曰不食亦快事也,今寫姚黃魏紫品紅豆綠牡丹名品以作懷念。

所謂 "入美院" 是指進入 "中央美術學院" 攻讀,"中央美術學院" 前身是 "國立北平藝專",在二次大戰結束以後,北平藝專易主,由徐悲鴻出任校長,著手改變國畫教學,多數老師遭到解聘,田世光教授留校任教中少數教師之一。筆者早年從晏少翔師習畫時,曾隨晏師至海淀造訪田府參觀畫室,至今記憶猶新。于非闇為當代花鳥畫大師,早年任教古物陳列所在故宮武英殿設置之 "國畫研究院",晏師與田教授均為該院研究學員,道中先生師承有自得其 正傳。

筆者在民國八十三年主辦 "海峽兩岸名家工筆畫大展" 於中正藝廊展出一個月,很想邀道中先生提供作品參加展出,經過多方探訊得知在哈爾濱書畫院服務,立即馳函相約,但未得回音,再託人探訊據稱已回北京,居址不明始終末得聯繫,後又傳聞赴美遇車禍住院休養。後得王夫人胡彩鳳女士來函,方知車禍乃是誤傳。

緣於1997年去美國是參加王小姐在美畢業典禮,後又應加拿大 "愛德蒙頓華人研究會" 邀請去加拿大講學及舉辦畫展,在多倫多機場轉機時突然倒地,以筆者粗淺判識,很可能出國遠行,生活習慣突然改變,連日勞累,血壓升高而不自覺,漸入老年,自然不抵旅途勞頓, 且喜如今已康復可自由行動。

筆者與王氏伉儷至今未曾謀面,藉書信往還,彼此理念一致,所見相同,成為知友。道中先生對牡丹畫的執著,實令人佩服,可以從這一部《王道中畫集》內容看出他對牡丹寫生創作的旺盛精力,無論是線描遒勁鈎勒,或是設色大雅絢麗,令人驚嘆,其中一幅《西山秋色》畫兩隻八哥注視正在結網的蜘蛛,有一枝西山紅葉自上而下襯托畫面,不禁又回憶起,這種圓而厚的紅葉,是北京西山所獨有,正面色如硃砂,背面色似柑橘,幼年時每逢秋涼必去頤和園後山採擇,然後夾入書頁,年復一年,至今全部遺失。另幅《彩鳳育菊》,畫黃菊數株,植於盆中,盆形如古樹根,菊呈金黃色,"五岐四缺" 的菊葉,伏仰反轉盡得其態,上題:

辛亥立冬,我室秋菊勝(盛)開,色如黃金,光射照人,實為彩鳳辛勞培育之功也。

彩鳳即王夫人胡彩鳳女士,王夫人育菊,道中寫生,伉儷情深令人羨慕。北京流行育菊,而台灣則流行養蘭,地域氣候有別,台灣蘭花展覽彼此競勝,北京育菊也舉辦菊花展覽,嘗聞臺北建國中學前校長賀翊新先生即是個中高手,在北京任大同中學校長時,該校菊花響譽古都。

王氏畫集牡丹最多,道中以畫牡丹鳴世,其精妙不待筆者多言,而值得一提的是殿尾幾幅寫意作品,頗有神來之筆,放手大寫毫無拘謹,這正說明只要筆墨基礎穩固,所謂 "基本功"扎實,放手寫意又有何難?中國繪畫是以筆墨為基礎,工筆畫是奠定筆墨基礎的根本,我們認為若要從事中國繪畫,必須要先從工筆畫學習,捨棄工筆畫,即作大筆揮灑,基礎不穩固難有成就。

大陸畫家堅持到今天,各有一番不為人知的痛苦經驗,道中先生也不例外,我們可從王夫人序言中管窺一二:

1966"文化大革命" 開始了,就因為他寫過《我怎樣畫工筆牡丹》一書,而被打入資產階級代表人物,和反動學術權威之列,飽嘗抄家、批鬥之苦。抄家時又以 "破四舊" 名義,將他收藏的名人字畫,文物及全部寫生稿,付之一炬,這是最令他傷心的事,使他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打擊,由於環境惡劣,我們過著敢怒不敢言的生活

粉碎 "四人幫" 中國發生了巨大變化,我家生活也有了根本性的改變

全家從牡丹江調到哈爾濱,王道中成了黑龍江省書畫院的一名專業畫家。

十年文革,人失去了人性,凡是屬於詩情畫意、風花雪月、才子佳人的作品,都成了大逆不道,接下來只有畫 "解放軍英雄" "生產勞模" 除此之外便是把左臂向內一彎,右臂高舉喊口號了。

如今總算災除難滿,擺在眼前這一本印刷精美,充滿詩情畫意的畫集,彷彿又引我回到了春三月北京的中山公園牡丹花旁了。



-- 原文刊載於工筆畫學刊第六卷四期,2001121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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