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文舊談 - 南紙店

有兩位初從海外囘國的朋友，想要看看台北的畫廊，問我有沒有專門陳列國畫的畫廊，我實在不好掃他們的興緻說沒有，只好陪他們到歷史博物館，藝術館，走了一趟，最後他們打算買幾幅畫，我就拜託了一位裱畫師夫替他個別向畫家府上去拜求，雖然求到，費時費事，往返奔走不勝其繁。 

走筆至此，不禁想起北平那些「代理時賢書畫」的南紙來，凡是在北平住過的畫家，大槪都與他們有過來往，這些南紙店大部份開設在琉璃廠，如果您想看看北平當代畫家的作品，只須到琉璃廠各南紙店走一趟，就可以一覽無遺了，其中最著名的像榮寶齋、豹文齋、淸秘閣、文楷齋，銘泉閣都陳列名家書畫。 

北平的紙店分有兩種，一種是京紙店，只賣些糊窗戶的毛頭紙、銀花紙、賬本兒、各種染色紙 … 南紙店如同南方的牋扇莊，除了書畫紙牋之外，圖章端硯，蘇杭雅扇，湖筆徽墨，有的南紙店還兼印書籍，鐫搨碑銘法帖的，這種南紙店統統經售字畫，兼營畫廊業務 。 

抗戰時期的北平，雖然生活苦，但是對於字畫的興微並沒有減低，中山公園的畫展一入春季，接連不斷，南紙店的書畫生意更是不分季節，一年到頭的忙。在北平，公司行號開張，喬遷之喜，喜慶壽誕，最好的禮物就是字畫，一般銀行銀號、飯莊、茶莊，藥店，不論什麼買賣，屋裏沒有不掛字畫的，一般住宅更不用說了 ，客廳有客廳的字畫，臥室有臥室的字畫，字畫在北平成爲一種不可或缺的室內裝飾，人人喜愛字畫，家家收藏字畫，在這種環境之下畫家的作品，只要夠水準，不愁沒有出路。 

南紙店「代理時賢書畫」，書畫家各自定有潤格，完全依靠畫潤生活的畫家，最保守的估計也在兩百位以上，由於當時物價不斷上漲，潤金也隨時調整，水漲船高，南紙店看準這一點，經常墊付潤金主動請畫家提供作品，待價而估。 

照一般通例南紙店代理畫家潤格，是收取二成服務費，（因爲要派人取送，畫箋也要南紙店備好），事實不止此數，一般潤格都是以每方尺計，潤例中明定：「過尺遞加，不足尺以足尺論」，但沒有人認眞的一尺一寸的量紙，往往一尺二就被算做一尺了 ，買畫的客人都是付了 二尺的潤金。另外還有一項是：「工細加倍」，其實畫的好壞不在乎工細工粗，這純粹是爲了應付那些不太懂畫的人，這一項規定，對畫工筆畫的畫家却很重要，沒想到也給南紙店造了機會，一幅工筆畫往往都被戴上了「工細加倍」的帽子，他們加倍的收了潤金，而畫家並沒有得到加倍的待遇。  

諸如以上種種，雖然代理書畫的南紙店把「時賢」欺侮了 ，在台灣要想找個專門代理國畫的畫廊還沒有呢！ 

 

藝壇雜誌六十三期，約民國 62 年 6 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