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,劉志奇先生傳來一篇文章,正是劉松岩老先生寫的一篇,回憶家父、孫家勤與李大成三位的一篇文章。據說要刊登於北京的報紙,我把這些文字先放在這裡,讓有心的人,先睹為快。
吳傑
2018/6/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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憶畫友吳文彬、孫家勤與李大成
劉松岩
2018/6/17
吳文彬師兄,是我的藝專同學。北平藝專在日本投降後曾改名北平臨時大學第八分班,當時由重慶派陳雪屏來負責接收,在京高校統稱北平臨時大學,從北大、清華排起,一個學校排一個班,藝專排為第八分班。八班國畫系從一年級到三年級,學生不多,有時一起聽課,同學之間大部分熟悉,吳文彬、孫奇峰、濮思荀、劉蔚都比我高一班,鈕雋是先上陶瓷系後上國畫系。畢業後堅持畫畫兒的不多,名氣最大的是孫其峰,後來成為天津畫界領袖。濮思荀後來改名蘇民,成為人藝著名導演、演員。
一生堅持傳統國畫實踐、傳播的,應算得上是吳文彬兄。他供職於臺北的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館,擔任考古技術工作。即便如此,依舊執著傳統工筆人物畫。退休之後,創立了中華工筆畫學會,被推舉為創會會長。還多次舉辦兩岸工筆畫大展,對兩岸書畫交流起了不小的作用,辦了專為弘揚國畫的畫刊《工筆畫》,在沒有經費來源的困境,堅持出刊,不僅發表臺灣畫家的作品與理論文章,也刊載了大陸畫家文章與畫作。還出版其他國畫理論、作品畫冊,直到辭世。
吳文彬兄從小習畫,1937年在天津從李喆生先生習墨梅。1939年到北平加入雪廬畫會,師從晏少翔先生習人物畫。在當時,雪廬曾請黃賓虹老師講授繪畫理論,金禹民先生示範金石篆刻。當代名家如壽石工、陸鴻年、啟功、田世光、張其翼、金哲公等,都是雪廬的老師。根據晏少翔老師的回憶,文彬兄習畫,對傳統技法十分重視,對歷代名作曾有系統的認真臨摹研究。如:吳道子「天王送子圖」、唐人「遊騎圖」、梁楷「十六應真」、李龍眠「五馬圖」為他線描打下了堅實的基礎,繼而在臨摹蘇漢臣「五瑞圖」、宋人「拜月圖」、元人「文姬歸漢」等從中吸取工筆重彩中構思和佈局的技法,為他奠定了基礎。
文彬兄的公子吳傑的專長在於資訊科技,面對父親過世後遺留下來許多書籍、手稿、檔案與畫作,才意識到這些東西如果不好好地保留與發揚,將會對不起父親,也會使得中國傳統工筆畫喪失了父親畢生努力的這一個環節,遂邊學習邊加工整理出版了父親的幾套書稿,如《驀然回首——吳文彬的八八自述》,回憶上世紀四十年代北京畫界掌故、風土人情《藝文舊談》,解析傳統技法的《中國人物畫筆法之研究》,真是功不可沒,善莫大焉。後續的書稿出版,如《吳文彬兩百幅線描人物》等,還有幾本已在吳傑的計畫之中。吳傑世侄任重道遠。
兩岸開放交流以後,文彬兄多次回大陸,每次都來看我與老伴孫文秀(也是藝專同學)。他每次來,我都約李大成兄,我們一同逛什刹海,到烤肉季吃烤肉。他回臺灣後,也是書信不斷。
孫家勤老弟比我小幾歲,把我當兄長看。他的先父孫傳芳去世後,就同老母親搬到西四帥府胡同一個小院居住。我問過他,帥府胡同與你們家有關係嗎?他說毫無關係。他學畫比我晚,也沒什麼老師,我就帶著他各處拜師,他印象最深的是 “四友畫社”,向陳林齋老師學嬰戲圖,就是畫百子圖什麼的。後來我把白雪石老師請來,在孫家輔導我們山水。當時白雪石老師就住在郭北巒先生的寄賣商店,同住的還有孟子慧先生,郭北巒先生在中山公園水榭辦畫展,大部分作品都是白雪石、孟子慧二位代筆。後來白雪石老師一舉成名,名氣超過自己的老師梁樹年。孫家勤去臺灣後,投入張大千先生門下,甚至在大風堂一住六年,學到真傳,成了國內外知名的大畫家。他辦畫展是大千先生親手給他寫了巨幅前言,真是得天獨厚。他還兼任國外幾所大學的客座教授。他每次回京都是文化部邀請的,住華僑大廈,我均約了李大成兄與他敘舊暢談。他有一次還帶了夫人女兒來京,約我到同和居相聚,一口鄉音未改,儼然老北京。
最後再說李大成兄,他是徐燕孫老師的早期入室弟子。想當年徐燕孫老師住在中南海霜紅樓,當時中南海、頤和園都有人在園內租住,一次蔣介石晚上散步到中南海,看到有人居住,下令全都遷出,徐老師才搬到府右街靈境胡同把口的紅樓。
徐老師作畫通常在夜間,大成兄陪侍左右,邊學畫還給老師打下手,是真正的入室弟子,吃住都在老師家。上世紀四十年代任率英先生和李大成兄集資為徐老師編印了《霜紅樓畫賸》。老師有兩位夫人,大夫人什麼都不管。我的老伴孫文秀雖也算入室弟子,和藝專同學郭秀硯每週去兩次,在府右街紅樓(後來又遷居到北河沿)學畫,不參與別的事兒,實際上那時水平不夠,幫不上老師的忙。大成兄太客氣,見到我時提到孫文秀,總稱她為師姐,實際只能算徐師的小徒弟。
大成兄博聞強識,熟悉老北京習俗地理,許多掌故倒背如流,使我知道畫界的很多過去的事兒。我把他當成半師半友,每逢吳文彬兄和孫家勤老弟來,我都把大成兄請來共同回憶往事,可謂人生一樂。
我與大成兄及祁景西老師之子祁大壽,有一段時間常在龍虎書畫會晤面,都有說不完的往事,現在回憶起來愰若隔世。很多見過大成兄的人都說,李大成聊起沒完,口頭語是 “再聊一會兒”。他藏有金禹民先生篆刻的許多印章,那可都是寶貝。他九十多歲去世,可惜沒留下多少文章和回憶錄。聯想到大約在2012年,家勤老弟辭世後,他夫人曾請文彬兄寫篇記敘家勤的文章。遺憾的是2013年文彬兄也走了,僅僅留下剛寫了一張的稿紙,許多話也都帶走了。這些事成了孫家、吳家和我們仍健在的畫友的憾事。有些史料再無人搶救就永遠的消失了。
現在提倡說北京話,大成兄可是一嘴的京片子。現在再找這樣的老北京話,不容易了。我們現在想找回老北京的傳統,已經有點兒晚了。
我懷念這老哥仨,雖然後半生見面次數不多,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,生平得遇幾知己足矣。
劉松岩九十感懷
劉志奇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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