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篇十多年前的文章,老爹當時編寫的!記錄著北京老家的現況,當然這一個現況不是今天的現況,而是2002年的現況!估計現在也已經不存在了,北京拆房子、都市重建的速度也是極快的。
最近整理老爹的遺物,發現這份手稿,當時沒有數位相機,處理比較不易,效果也不太好,很抱歉。謹利用時間重新整理這篇文章,給大家留作紀念。謝謝。
吳傑
2014年2月10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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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施興胡同
民國二十六年七月盧溝橋事變爆發對日抗戰,此時我們住在天津,正是我小學畢業的時候。隨父親去北平,希望能在北平讀完中學再進大學,臨行經過白河鐵橋(天津人叫海河,鐵橋叫法國橋),見河水與岸相平。到北平考入“中國大學附屬中學”,不久天津發生水災,天津的家淹沒一層樓,父親安置我住校後,獨自回天津接母親和兩妹同來北平,全家暫且在前門外打磨廠一家名為「天福店」
的旅館住下,不久父親在附近買妥一座小四合院的房子,地址是:大施興胡同一號,大施興胡同是比較寬闊的,在胡同中有警察派出所(當時北平的派出所是既小而又精的,用木板做成魚鱗皮牆,鐵皮屋頂,一位警長帶四位警士輪流駐守值宿,“一線一星”便是警官,那是分駐所所長,可管十幾個派出所,與現在制度不同,派出所大家叫它“巡警閣子”,與住民生活在一起。)
大施興胡同是南北向,往南出巷口往西可抵“鮮魚口”,出巷口往東可達崇文門花市。我們這座四合院是大門向東,因此西房是上房一明兩暗三間,有炕,南房與北房是廂房,各二間,東房二間是客廳,大門進來有門道和門房,這是北平最小格局的四合院,門外小土地廟沒有香火不到四坪 大,有個破落的旗人叫“老梅”在此棲身。(參看示意圖一)
民國二十八年(1939)我轉學到西城豐盛胡同明德中學,仍住南城大施興胡同,每天騎單車上學,此時對國畫發生興趣,每週一次去西四北大街武王侯胡同“雪廬國畫社”上課,星期天上午去後毛家灣金禹民 先生家學篆刻。
大施興胡同的住宅是老式四合院,房齡已經很高了,維修費用也很大,但是仍捨不搬遷,此時老人家心血來潮要娶房兒媳婦,不久竟為我做主成家,我還在讀書高中未畢業就結婚,實在荒謬,從此造成日後婚姻的不幸,是父母親的一念之差所造成。
北溝沿
民國三十一年(1942)大施興老宅出售我們搬遷西城,地址是豐盛胡同西口外北溝沿租賃一處跨院(參看示意圖二),房東是湖南人,與房東共用一部電話,因為是跨院,看起來沒有格局,不如大施興的老宅規矩。
民國三十三年(1944),我中學畢業,考取北平藝專,次年吳墨林在此出生,同年抗戰勝利日本投降,接收大員一批批到來,物價一天天上漲,決定再搬家,過節簡一點生活。北平藝專鬧學潮罷課,其他各大學也整天反饑餓,反迫害,遊行示威不上課,物價飛漲。
南長街
民國三十五年(1946)搬到西城豆芽菜胡同,因房小不適用,退租再搬家,遷到南長街梁家胡同,是父親朋友的房子,不要租金要米(米比錢更可保值)(參閱圖三),我不能再跟著學生鬧了,為了家庭生計,毅然退學就業,初任第三區公所辦事員,在北新橋柏林寺上班,後調市政府社會局。
母親在此逝世,吳墨香在此出生,至民國三十六年(1947)北平局勢不定人心浮動,有大禍臨頭的感覺。同住梁家胡同同院北房喻中鏡少校是空軍汽車隊隊長,他託人介紹我轉入空軍第二軍區司令部人事處工作,管理軍官名冊,只是准尉官階,但比市府科員收入高很多,因為當時空軍軍官副食費按照當地最高物價核發,物價漲的高領的錢逾多,(不怕物價漲),好景不長,時局一天比一天壞,東北失守,司令部有撤退消息,終於在民國二十七年(1938)十二月十二日 ,我們棄家隨軍撤退,離開了久居的北平去到台灣,司令部派卡車來為我搬運東西,梁家胡同無法開車進入只好停在南長街上,那天雪後地上尚有積雪,從此一別,踏上另一條人生之路。(參閱圖四)
老爹的後記
記得一句詩:「事如春夢了無痕」,很像是在說我,如今是民國九十一年(2002),我已虛歲八十,耄耋之年尚可行動自如,雖耳聾眼花尚無大礙,也是得來不易。父親沒有受到祖蔭,獨自離開家鄉闖蕩,白手起家,東到日本,北到外蒙苦,自我出生,家中生活富裕,父親的生活經歷如何,沒有詳細的紀錄,偶爾談到一鱗半爪也語焉不詳,沒有等到我有能力記述他的歷史時,便棄我而去。母親是一位雍容美麗的女子,她的過去我也不能盡述,對我來講是終生遺憾。
進入二十一世紀,時間似乎“加速度”的向前奔跑,往事如煙很快遺忘,引發很大的失落感,我的家人應該知道我家的往事,因此興起一股懷舊憶往的心情,希望找回一些往事的痕跡,提供我的家人。
吳傑對我的心情體會很深,炎熱的暑天中他抽出七天時間,放下工作,陪我去大陸追憶往事,揮汗如雨的夏天在烈日之下,探訪舊日遺留下的一點一滴,熱情的故鄉人齊聲問我來自何處,大聲問詢,大聲答覆,喉嚨啞了,原是一座整齊的小四合院,把院子搭蓋成很多雞窩式的房子無路可走了,看著心裏難過,還不如北溝沿的家拆剩一片磚頭清爽,南長街的家連梁家胡同整條巷子都不見了更乾脆。
無論如何總算是想找的都找到了,原來住宅,經過半世紀的時間,不拆也沒有辦法看了,顧影自盼滿頭白髮,已是大把年紀的老人了,趁精神尚好把這些資料整理起來,吳家的後人可以追憶前塵,便是最大安慰。
吳文彬時居台北時年七十九歲
民國九十一年,西元二○○二年七月十五日
時間的推移
以上是2002年的相關記錄。到了2006年的農曆春節,我們去北京過年,又重新走了一些地方,尤其是豐盛胡同與南長街,也一併記錄部分在此參考。
豐盛胡同,學校沒有了。
懷疑正中間的樹,就是北溝沿家中的樹,參考老爹的圖二,這是從豐盛胡同西口拍出的。
南長街的景像,已經是一排灰牆,跨過牆已經是中南海禁區。
北京已經是不一樣了!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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